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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老枪在 2004/01/21 11:29pm 第 5 次编辑]
那是两个中年妇女,四十来岁或许更年轻一些,个头不高,穿着土红色的粗布衣服,手里挎着很旧的旅行包。黝黑的皮肤和宽阔的前额透出乡下人的朴实,脸上是刀刮过般的皲裂,头发却梳得很整齐,拢在耳后。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她们,大街上像她们这样的人实在很多,在西埔的街上,每天都有许多这样的人群,我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提款机上的数额。月末了,该死的工资却迟迟不肯打下来,每次我都不好意思在这里站太久,因为后面还有一堆人等着提款。但我又不得不站在这里,老实说,我是一个太爱面子的人,金钱上的窘迫使我不太喜欢站到银行的柜台前。
提款机里只有上个月剩下的零头,真不知怎么办,我只觉得后面的人正在用鄙夷的眼光盯着我。当着这么多人,在提款机上按不出钱来,真是一件没面子的事。只好在机子上胡乱按了几下,假装修改密码。身上只剩下十块钱了,这个月的日子怎么打发?
“先生!”
我并不知道有人喊我,从来没人这样喊过我。
“先生!”这回听得十分真确,是四川口音,我转过身来,是那两个妇女。乞丐吗?是不是看我从提款机上下来想要钱?
“什么事?”我稍稍打量了她们一下,不像是乞丐,虽然她们的声音是怯怯的,但不带丝毫卑懦,神情也跟往常见过的乞丐不一样。
“您能不能借我们十块钱?我们是外地来打工的,到了这边没路费了。”
“我们只要十块钱就好。”另一个补充说,仿佛不这样说明的话我就会谦她们要得太多而不借给她们,“我们也是万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不然也不会在街上要钱啊。”
“以后你们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往前面走走再说,我们还没吃饭呢。”
“可我也只有这十块钱了,算了都给你们吧。”我的掏出了钱包,里面有十块钱。
这时,旁边等着提款的人都转过身来,望着我们。有些人用劝告的眼神提醒我,仿佛他们都知道这两个外地人是骗子,希望我不要上了她们的当,被骗去钱财当了冤大头。另外的一些人只是咧咧嘴笑着看,眼神是急切而又怂恿的,他们是希望这场骗剧最好不要被打断,否则就看不到戏的高潮了。也有的人是在嘲笑我这个傻瓜,竟然幼稚到肯相信这样的骗术。
两个妇女往他们那边看了一下,围着看热闹的人们立时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对过的街面望了一眼转过身子,向着提款机再也不往我们这边看了。我知道,他们是怕一旦看久了,这两个妇女势必盯上他们,也要向他们借钱。最好是在我还没给钱时,他们早早地提完钱离开,免得再找上他们。
我知道,这些提款的人也许都和我一样是个穷人,也许他们家里还都有妻儿老小,也许他们每月的工资也都不够花。
可至少他们都有一份固定的职业,让他们每天坐在办公室里享受改革开放带来的实惠。他们每个月都还能衣着翩翩地开着摩托车,到提款机来拿钱。他们每天下班回家漂亮的妻子乖巧的儿女早就摆好了可口的饭菜等着他。偶尔还可以和朋友一起到价格不贵的小酒店里喝喝酒唱唱卡拉OK。他们的日子过得十分温馨。
可是那两个妇女呢?那些像她们一般流落街头的人们呢?她们有什么?她们只是要一份职业,虽然不是固定的,赚的钱也不一定很多,只希望每天能用自己的劳动赚些钱,就心满意足了,谁能给她们这些。她们不辞辛苦千里跋涉,离别丈夫的温存离别可口的饭菜,流落到街上要钱,仅仅是为了用自己的劳动赚些钱。或许她们在异地打工是为了供子女上学,或许她们的丈夫身患残疾不能劳作、、、穷人,总有许多不堪提起的苦楚。当她们万般无奈时,她们需要全社会的关心。
然而,我们当了看客,“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为外国人残杀国人而拍手叫好的看客,宁可在麻将桌上输个精光也不肯用那微不足道的十块钱帮助一个无助的流落他乡者的看客。
我把那十块钱给了两位妇女,她们千恩万谢,她说要祝我万事如意。
我说谢谢,那一刻我只觉得有些心酸。
可惜,那天我只有十块钱。
(这是网上找来的图片,一个乞丐向一个卖艺人施舍,同样的冷漠,同样的命运,同样的流落街头)
http://bbs.china.com/images/2003-11-14/10687952979.jp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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