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面对自己文字的写作 [转帖]

茶香轻淡淡

近来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敢提笔，不敢面对自己笔下的文字了。
我不是一个作家,，估计一辈子也成不了一个作家，但这并不影响我对文字的钟情和痴迷。我热爱写作并试图借助文字的灯盏找到一条通向彼岸世界的道路。
之所以如此主要源于对不断流失的时间的恐慌。时间如纷扬的雪花，一年一年的飘落下来，覆盖着大地。天幕低悬，道路绝迹。空空无际的雪原一如我空空无际的年华，生命有时显得比冬天更为荒凉和寒冷。我一个人踽踽独行，却不知何去何从。那些曾萦绕在古人心头的声音也同样响彻在我耳边，鞭子一样抽打着我：道路何在？意义何在？家园何在？写作便是我直面与对抗时间的一种方式和武器。抢救记忆，抢救那附丽在时间的肋骨上逐渐消亡的生命成为我活着的意义所在。与此相关，写作也是对自我灵魂的救赎和修护。生活的大潮裹挟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东西侵蚀着人类的精神领域，泥沙俱下，鱼目混珠；垃圾遍地，灵魂荒芜。既然不愿意向生活妥协和投降，那么就回到自己的内心世界，用笔来捍卫它的纯洁和自由。无论如何，写作不只是作家的专利。
我就这样拿起了笔。
然而，问题似乎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简单。现实和愿望之间的距离也许只有一步之遥，却可能终身难逾。在我最初拿起笔时，我的眼光曾长时间的停留在记忆的天空，在昨日的云彩和雨水中重温那已经逝去了往昔的快乐和悲伤。如此带来的写作可谓是笔墨酣畅、意兴淋漓。套用一个陈旧的比喻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种种郁结于怀的心绪像洪水般冲出来，浩浩汤汤，一泻千里。恍如一个丢了魂似的人一般，我终日沉浸在这种追忆的快感中无力自拔。直到有一天，心灵突然被一道闪电击中：当一个人的写作仅仅是用有限的才气和技巧来证明一些琐碎的个人经验和遭遇，而不是以自己内心的真诚来挑战这个不幸而残缺的世界，传递自由、民主、平等、博爱等普世价值观，这种写作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它与大街上淘垃圾的行为又有多少区别？任何优秀的写作都是从具体的生存境遇和历史境遇出发，其最终的意义指向却在整个人类的遭际和命运上，就像一位诗人朋友说的，“它既是铁屋中的呐喊、旷野上的呼告，也是一种眺望和歌唱的朝霞艺术。”而我却像个患有自恋癖的人一般一味在个人的小悲小欢前顾影自怜，搔首弄姿。没有胸襟和气度，没有热情和悲悯，也没有感召和启迪，有的只是一个卑微的人对强大无比的生活的感伤和梦呓。
我如梦初醒。
困难而且不止于此。对我来说，还有一个无法攻克的巨大堡垒在于文字。如何让笔下的文字更逼近和切入事物的本质？怎样才能避免让它堕入非人的泥淖？如何摒弃那种千篇一律、不断复制与被复制的表达？既然每朵花都以它自己的方式开放，每片叶子都有它独特的叶脉和纹路，那么，作为宇宙中最智慧的动物，人的大脑构成也必如基因密码般难以破解，有着他人不可仿效的特异性和不可重复性。然而，路呢？——经验告诉我，只有从纯粹的生命体验出发，才能找到完全和自己的精神气候相对应的言语丛林。就像刘亮程之于他的村庄，史铁生之于他的地坛，海子之于他的麦地。但这种体验绝非人人都有。与前述问题一样，它需要的不仅仅是丰厚的学养，卓越的识见，更是高标的人格和优美的灵魂。从根本上说，是他们的生命状态决定了他们的文字生态的。在他们那里，写作不是职业，不是手段，不是外套，不是挂件，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完全就是生命，真实自由健康丰沛的生命！完全的心口合一，完全的忠于自我，完全的远离功利，文字的风景也就是作者灵魂的风景。每个字都闪耀着精神的光焰，激散着人格的魅力。显然，当我试图对自己的文字作出改变，也就意味着必须改变自己的内心。只有不断优化自己的灵魂状态，涵养深邃的人格气质，强健固有的精神血脉，使之深深的扎根于大地之中，才能实现文字的飞升和涅磐。
道路遥遥。“我们应该以一生之久，尽可能地去等待，采集真意和精华，最后或许能够写出十行好诗……为了一首诗，我们必须认识动物，我们必须去感受鸟怎样飞翔，知道小小的花朵早晨开放时的姿态。”我想我该时刻铭记里尔克的这番忠告。对于我来说，除了不停的行走、长久的等待和持之以恒的忍耐外别无选择。那样，或许有一天那扇神圣的大门会为我而开，我将在彼岸的世界里听到了一个求索者的生命的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