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

季珞

[这个贴子最后由季珞在 2003/03/05 04:40pm 编辑]

如风
那一切就象微风一样，拂过脸颊，轻轻柔柔的，却残忍地不留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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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昨夜梦见我了，穿着蓝色运动鞋，走在沙滩上，很像他童年记忆里的一个女孩。说得我鼻子酸酸的，心里已经记住了应该记住的东西。我没有发出任何语言，内心极度疼痛，我和他彼此站在很远的地方凝望着对方，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于是拿起电话拔起一个熟悉的号码。我对电话那头说我睡不着。觉得害怕。数了一百只羊了，只想听听你的声音。就这些。
他耐心地将一切听完，然后用他惯用的温和语调告诉我要怎么样做会好一些。
他说你去喝一杯水吧，我也去。
闭上眼睛。不要害怕。好梦入眠。他在耐心的让我平静下来。
放下电话之后，我真的很快睡了，沉沉的。
他是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我们通过网络认识。那时候，我喜欢在网上随性写一些文字。然后把它们贴在一个冷清偏僻的小网站上。只是这一切他并不知道。偶而也会去聊天室，有意无意的发出些似是而非的语言。他常常会在那里出现，不屑于我的女子身份，高傲的站在他独有的位置上。我们就这样认识。我也习惯了每次写完一篇文字以后，有意地去聊天室寻找他的身影，我是个天生好斗的女子。
第一次和他通话是某个深夜，那一夜是我21岁生日。在网络上相互调侃，我想他这样的人一定是苦大仇深的老男人。说话声音一定也是张扬狂妄或者沧桑无助。后来下线以后，电话响了，是个低沉的声音，温和自若。像一件阳光下陈旧的原木家具，散发出暖暖的温情。我说谢谢你的生日祝福，他说真幸运在你的生日听到你的声音。于是挂断了电话。
想想在网上的日子多数时候是在无聊中渡过的，而让他一刺激才干了点自己觉得正经的事情，于是，那段日子，还真是看了很多荒废已久的书。
我常常在半夜三更发过去讯息。而不肯睡，总觉得他在网络的那一端，那么遥远。这样的一个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见面。为什么一定要用虚伪克制来交流。我问他为什么总是没有睡着。他说想念我。常常失眠。他纵容我的天真和任性，我也越来越自以为是，在夜晚睡不觉的时候有他跟我聊天，然后我就责怪因为他而变熊猫眼。我们就这样一直随意松散的交往着。两个人不说过多的语言。我说想要一只小狗，他说正打算买一只呢，只是没有时间照顾它，你来这里吧。我说是吗。然后呵呵笑个不停。
我们一共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一年前的秋天，他来到南方。他说你在哪里，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吗。我说我能认出你。说完我们都笑了。
见面的时候，他笑容淡定，样子平和，衣着得体，是那种城市里经常出没的温和男子。和我想象的一样。他站在我的面前，我感觉到我们好像已经是很熟悉的朋友，不需要说你好，我是某某，见到你很高兴，我们握握手吧。
坐在出租车里，他说，给我介绍你的城市吧。
于是我们就在这潮湿空气的城市中，守候了五天，他疼爱的搂着我的肩说，我喜欢这里。那些天，多雨的城市没有下雨，夜色很好，有淡淡的温情在秋风里摇摇晃晃，他牵着我的手，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
他走的那一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呆着，只是偶尔会对我露出善意的微笑似乎在安慰我，也安慰自己。
送他去机场的时候，他说不放心你回家，不要送了，然后在车窗里看着我，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我终于泪流满面，他发来讯息安慰着我，不要难过，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泪终于湿了手机屏幕，屏幕上小小的文字是暖暖的。
后来我们还会在网络或者电话中联络，但并不频繁，他正在为考研而忙碌，而我也正在为我的出行而准备着，为了照顾一只曾被许诺的小狗。我们偶尔会仿佛亲密的打个招呼，以短讯的方式。
大多时间我都希望自己会走在一个慵懒而随和的男人的旁边，我们和一只狗一起散步，在阳光下他会眯起眼睛微笑，他看起来温暖而安静，生活幸福而美满。在流年里，我们只是相爱。
再见到他时，已经是初冬，我打电话给他，说我来了，他说我来接你。
在他生活着的城市，有我熟悉的一切。我知道下雨的时候，他家门前会淤积很多的水，知道他家附近有个很大的足球场，知道他会常去公司附近大姐的餐厅吃饭而从不在家做饭。所有这些，他都毫不保留地告诉过我。对于我的一切，他也同样了然于心。
后来我在这个城市安顿下来，我们坐在房间里，两个人在暗黄的灯光下不再多说话。也许是我一时间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在电话里我们已经说过太多。梦想，成长，记忆亦或是寂寞。窗外开始下起小雪，玻璃窗上面有浅浅的水雾，了无声息的。
我感觉到自己有眼泪流出来，我把头压得很低。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听到他均匀的呼吸。我感觉到他就要离开。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我们也许将一生都不会再见。从此，不会有人再那么纵容我在半夜的时候跟他诉说彼此……所有的一切，我无力挽回。
我搬了家，虽然在同一个城市，却离他很远。他坚持送我。地铁里，我们没有说话，那样的时候，隐喻着许多好无从掌握的东西。像那些残存在玻璃窗上的冰凉水雾。若隐若现。不可以轻易的触碰。因为瞬间就会模糊不清。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我不明白自己在寒冷和寂寞面前，会突然妥协。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面。偶尔会收到他的短讯。问我过得好不好，告诉我说有困难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只是从不跟我提及他的生活。大家各自忙碌，我有意断了联系。因为我无法忘记。有时候想起。会很怀念。
又是一年秋天了，他说突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很怀念。
我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而这个冬天，我常常在夜晚里裹一床厚厚的毯子想起一部谈狐说鬼的《阅微草堂笔记》，想起东山，想起小溪，想起月亮跟星星，也想起啄木鸟跟荔枝。那都是他曾说给我的。
我想着，想着，直到天空再次飘起冷冷的小雪，偶尔想起那个出现过但是消失了的面孔。我知道时光如同潮水，终于会淹没这一段云淡风轻的往事。
我想这样很好。因为我知道生命里有些人，是无法拥有的。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不一定要有爱情，不一定要厮守，不一定停留。像一部感人的电影，不需要记得过多的情节，只是曾经感动过。这样很好。
这篇文章本来应该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写好的，但那个时候一直写不了，现在写出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记住一些应该记住的东西。
季珞
2002/12/20

东海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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