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都市行者

吻过你才上船

[watermark]  都市行者

   骑了多年的单车突然破了，链条断成两截，轴承和转盘锈迹斑斑惨不忍睹。我不打算修理，决定乘公交回家。
   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到站之后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当我走下公交迈开步伐时，一阵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是步行的感觉。
   双脚和地面如同大小两个相互咬合的齿轮，如此默契的运转着。皮鞋跟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叩击的声响听起来那么地坚实，那么稳重，那么体贴。久违了，老友。
   回到家里，双脚一阵阵的麻木。小腿的肌肉微微颤抖着，如同我喘息的肺部。我从没想到，走并不是很远的路竟然会给肉体带来如此不舒适的感觉。我不禁自嘲起来：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依靠拐杖和轮椅代步了？如此夸张的想法让我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走路的感觉真的挺好，真的。那是一种充实感，一种优越感。我不知道它从何处滋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决定，明天以步代车，行走都市。
   在大街上闲庭信步，感觉有点怪。那是和骑车完全不同的感受——一种强烈的失速感。东街口人海涌动，六一路车流湍急，城市中的一切都在风一般飞驰。我的影子不断地缩小，缩小，如同我眼中最渺小的尘埃。我成了都市进行曲中最缓慢，最不和谐，最孤独的音符。我想到了e=mc2。曾有人说，根据公式推论，人所实现的速度高于周围物体运动的速度时，他的时间将相对地更缓慢地流逝，从而实现寿命的相对延长。如果按照这样的推理，我的漫长行程显然是在加速自我的衰亡。深奥费解的物理公式我本不愿意多想，然而我仿佛确确实实感到时间因为我而变得急促和匆忙。
   从忙碌的十字路口穿行而过。我根本不想选择任何一条方向。只是盲目地走着。也许我没看到红灯，巨大的卡车从我面前飞驰而过，一侧几乎贴着我的鼻子。车身卷起一阵螺旋的风，吹起尘土，轻烟，我的衣褶和长发，也许，还有我的灵魂？我隐隐感觉到，我走远路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找寻失却已久的步行的感觉，而是在搜索，在寻找，在思考一种解决。有人说，身体的痛苦和疲劳可以分担一部分心灵的伤痛。或许正是这种意念指挥着我，告诉我要怎么做。我怀着一点淡淡的希望，希望都市的某一个角落能够承载我的痛苦，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日暮已然低垂，霓虹朦胧初上。江滨的晚风吹干了我淋漓的汗水。我的双脚几乎麻木，但依然机械地向前移动着。耳畔隐隐传来熟悉的旋：“Yesterday,all my trouble seem so far away……”忧伤的曲调带着绵绵的痛楚，震颤着我的耳膜，传遍我的每条神经，一直深入骨髓，穿透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为什么？为什么是在此时此刻？也许冥冥中，一切已然注定。歌声仿佛冰冷的闽江水，逐渐淹没我的双唇，我的鼻梁，我的眼睛，以至于整个头颅，彻底浸透我的所有心情。我不想反抗，不想挣扎。我坐在草地上，闭上双眼。被世界遗忘的瞬间，我也将世界逐渐遗忘。这晨是我搜寻的心灵驿站么？我不知道。
   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都市的行者，搜索着每一个角落，找寻着城市中属于自己的方式。


2004/6/28
[/waterma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