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否年纪已长到岁月分明的时间，很多人在得知我的出生年月后，总不免慨叹一声“呀！你真是‘少年老成’啊”。呵呵，记得小时候，父亲总喜欢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大孩子跟小孩子一起玩不怎么样，小孩子能跟大孩子一起玩才了不起。”我是个传统得有些偏执的人，父亲这番不经意的话竟一语成谶。很多年来，追寻比我年长的人竟成了习惯，朋友圈中，除了个别几个比我年长的，其他的都上了年纪。一个又一个在心里凿刻了名字的人竟都是比我年长的。不知道父亲还记得自己曾对我说过的话没？是否知道一个老成的外表下面，需要承担着一种怎样的心跳。

 

　　昨天夜里，当送着补习的学生回宿舍。走廊外细雨斜斜，我背负双手，踱着方步向前走。学生淘气地学着我的样子，亦步亦趋。仿佛自己是个蓄着山羊须的学究，尾随着的是绑着髻，梳着刘海的孩童。蓦然想起去年跟一个四十开外的朋友聊起的田园梦，不禁唏嘘……

 

　　生活在繁华世界就难免流俗，也会艳羡那些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人。也总暗自揣想，自己是否能遇到想象中的贵人，然后平步而上，高登庙堂。当然，发展并不是为了自己能过得更好，而是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自己总喜欢把所有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像scofield一样，见不得自己周边的人过得不好。思想太复杂，人就显得劣质，很多事情都做得粗糙而没有质量。呵——我的心是章鱼样的，黏乎乎好些触手，总想博古通今，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么多年来，顽强地把家族遗传给我们的这支分支带上了小康的生活，在父亲看来，这无异于是伟大的。纵然我在外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在父亲的排说里，我是所有在外的东山人中最了不起的。父亲不看电影，真是不知道什么是“低调”，他小学没毕业，自然更是不懂什么叫“善掩锋者成大器”。可这么些年来，也是怕父亲在他那些仅存的亲戚和朋友面前丢脸，我一刻也不敢懈怠。纵然知道自己天资平平，但做是认真积极，也算对得起自己的工作。

 

　　现在回去的时间少了，以前感受父母老去是以天来计算的，而现在，大半年才见着父母们一回。这残忍的时间，像是带了凿子的一样，每次总能为我凿刻出父母的更为苍老的脸。母亲的颈椎有问题，现在都会习惯性的摇头，买了保健器材给她用，她又是固执得很，实在说过头了，她就顶一句：等我病重了，自然不会拖累你。父亲的肺不怎么好，他却是个极度信奉个人哲学的人，他的生活他做主，很少采纳别人的建议。而这些，都成为我担心的源头。莫名的有一天，竟担心起那些毫无预兆从家乡打来的电话。“父母在，不远游。”时代前进的步伐已经使这句话变成一个痼疾。而我在心里许下的对父母的诺言才实现了一小半点，面对自己的时候，我总希望时间过得快点再快点，快到我可以蓄须含茶，可以看着一脸褶子的老婆子耍脾气；可面对父母，我近乎哀求地希望时间在他们身上能慢点，再慢点，等我做得再好些，更好些。

 

　　母亲年岁长了，和姐姐们成了好朋友，想起她们嬉笑调侃的样子，心里就会特别的温暖。这么些年来，我尝试着成为父亲的朋友，或者说我们一家子都尝试着成为父亲的朋友。可祖上毕竟曾经殷实，到父亲这一代家教依然很严，“一家之主”的思想，父亲是根深蒂固的。于是我也换了位置，原谅父亲种种随性的表现。或许用原谅并不合适，但不管父亲如何，总是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承载点。

 

　　孩子渐长了，我先前并不知道自己会对儿子倾注这么多的爱！当了父亲了，我才知道怎么样去爱一个人，而且可以爱得这么热烈和持久。因为我和妻子对未来的狂热，孩子并没能从小跟我们一起。自打出生的头天夜里，他就跟母亲睡在沙发上，所以他的血液里流淌了母亲太多的呼吸。事过境迁，孩子终于能和我们一起了，虽然工作太忙，虽然位置下降了好多，虽然薪酬和福利比以前少，但总觉得是温暖的。当一切的疲劳和辛苦袭来的时候，只要念起他，我便又有了无穷的斗志。料想很多年前，那个被爷爷遗弃，被奶奶冷遇的我的父亲也是这样，在那变味了的大宅子里面，撑着个脸皮关注我的成长吧？

 

　　其实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写东西，因为案头的工作很多很多，但这又有什么呢？就算是一次报错了的天气预报，虽说不该有雨，但我还是悄悄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