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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亚比”来袭,自夜半起便狂风大作,骤雨乱飞,门摇得厉害,那些缝隙大一些的窗户拼命晃个不停。风一大我便醒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情结。在风雨的倾诉中,我幽幽假寐,似想忘却童年的苦痛,安眠在平静的房间之中。
《岁月神偷》有这么一段,香港小埠迎来热带风暴,老爸带这一家老小在狂风暴雨中保卫着家园,自然的蹂躏之下,一家子像是舞台上蹩脚演员操控的丝线木偶,酸楚而又悲痛地在我心里比划着“生存之殇”。风雨过后,满目疮痍,老爸稀落的额顶上几缕因风雨捆结而成的头发,无声地滴落着平凡人家活着的艰辛。我不禁痛由心起,曾几何时,我也曾跟着父亲在风雨之夜顽抗台风。
那时候父亲刚被“停薪”,一家五口的生活一下子没了着落。孩子们嗷嗷待哺,家里得揭锅。父亲在朋友的帮助下开了家饭店,那是极简陋的一个地方,原本是人家某姓大宅的公摊地,因为瓜分的子孙多,所以一直牵扯着没盖起房子来,四周都起了高楼,从高处往下看,有些像是大户人家的院落。父亲租了这块地,用毛竹做梁柱,油皮毡做顶,四面的邻墙当墙面,就这样扯起一家“苏峰饭店”。我问过父亲,为什么要取名“苏峰”,父亲说苏峰是家乡最高的山,“苏峰底下好避难”,希望能藉这意向,一家人能挺过这道生活的关。
生意起起落落,总之是离发家致富的愿望越来越远。一家人果腹之余,无非就是多了个借口向东家西家借钱度日。那段日子的苦难深深印刻在我幼小的心灵,而这些悲哀回忆之中,尤为明显的就是关于台风的记忆。
因为是毛毡房,所以就特别怕风。饭店刚开始建成的时候,结构还比较牢固,风起之时无非是吱呀做响,轻微摇晃。两三年之后便不成了,一到风起整个店就成了风雨的游戏场,它们不仅在毛毡竹篾的外面肆虐抓狂,更是意犹未尽地在里外游戏,一会儿“躲猫猫”,一会儿“木头人”。我们一家都动起来了,拿桶拿盆接漏的,舀水往外泼的,拿拖把拖地的……忙忙碌碌,像天生没有舞蹈细胞的舞伴,在风雨的戏谑中起伏作舞。
那一回,我刚上初三,风来得猛了,一家人像是试验器皿中的白老鼠,瑟缩在墙的一角等待风雨的电击,虽然已经尝尽风雨带来得苦痛,可每次风雨来袭,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眼见着油皮毡的屋顶被狂风抬起放下,父亲一脸青筋血丝,他慌乱地从屋角找出一条长绳,对我叫道:强,跟我上屋顶!我尾随着父亲走出大门,狂风暴雨瞬时在我的身边游走,仿佛是什么拿着雨点做成的丝带在抽打着一样。我跟着父亲爬上屋顶,突然有了一种神奇的错觉,我正匍匐在阿拉丁的神毯上,在天地之间漫游。可美梦未竞,便被趔趄催醒。父亲抬起几块磨盘大小的块石,分放在房子的四角,然后绑上绳子,盘满整个屋顶,将整间房子缚住。风雨之中,父亲在斜滑的屋顶上瓢虫般地挪动,我一时恍恍惚惚,将唇边的风雨咽成内心的苦痛。
入夜了,雨小碎了些,风却没有见弱的样子,我躺在父亲的边上,听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漏’的故事”:说是以前有一只老虎,自认为山中之王,有天下山听到两个人闲聊,一人问另一人:老虎那么厉害,你怕么?另一人回答:老虎是可怕,但是我更怕“漏”。老虎很纳闷:“漏”是什么东西。等那两人离开房间后它走进去,这个时候刚好下起雨来,破落的房子漏起了雨,老虎左边被滴一下,右边被滴一下,刚躲过这一滴,那一滴又落下来。老虎不消几下就败下阵来,夺路而逃,边跑边喊:啊——这“漏”确实厉害,挡都挡不住……迎合这故事的,是透过被不时抬起放下的屋顶看到的深墨色的天空。这大抵是父亲给我讲过的最完整的故事了,那是一味的笑,今天想来,却又那么一种悲酸在心里荡漾。
岁月如偷,偷走了我们多少的年华,偷走了我们多少青丝和青涩,可如偷的岁月啊,你能否再贾时光之手,偷走我这段关于风雨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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